顺顺利利

 

【越恭】狐不归(十八)


人生自古谁无死,哪里黄土不埋人。

这叫骨气。

进一步心如匪石,退一步浑水摸鱼。

这叫智慧。

酒鬼自认为他堪堪称得上铁骨铮铮的一条硬汉,那么智慧在此刻就尤为重要了。

酒鬼以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,挤开挡在前面呆住的少年和挣扎的海东青,一屁股坐到了床边,拉着陵越的袖子就是不撒手。

“陵大侠果然目光如炬,道法高深。少恭曾对我说过,君子坦荡荡,陵大侠这样的君子品性,快人快语,直言不讳,鞭辟入里,诚然让人敬佩。”

“说白话可以吗?”陵越抽出袖子。

酒鬼讪讪收了手,搓了搓,露出一个豪气云天的真诚微笑——

“我不是人。”

站在一旁的少年抖了抖,勒晕的海东青差点被扔到地上。

少年瞪大了眼睛看着酒鬼,酒鬼给了一个羞如春花的表情,回头看了看陵越低着头阴沉的脸,吞了口唾沫。

“我确实不是人类,但是我并没有害过人。这次来,真的是受少恭所托,此事说来话长……”

酒鬼看到陵越抬头看了他一眼,立刻说道:“但是我可以长话短说。少恭从你这里取了一件东西,是为了达成与别人的协定,也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全。他现在一个人单身赴会,处境虽然艰难,但应该可以应对,他不让我告诉你这些,是不想让你担心。”

“少恭不让你说你还告诉了我们?”少年开口道,看着酒鬼的眼神依旧防备,但也信了几分。

“我想少恭的原话大概是——跟陵越说我不让你告诉他,不想让他担心。”

陵越抬头看着酒鬼,一字一顿,字字珠玑。

酒鬼偏过了头,算作默认。

少年看着两个人的样子,紧绷的神经也松了松——这样确实是少恭说的话了……

陵越想着狐狸一本正经骗人的样子,眼睛里肯定是盈盈的光,就笑了一下,又想起了什么,正襟危坐问道:“少恭从我这里取了什么?”

他记得自己昏迷前,从自己身体里出现了点点的光,汇聚到狐狸掌心,形成一个说不出形状的玉。

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什么样的秘密,但若是因为这样就认为狐狸才去接近他,未免太过小气。

直觉告诉他,狐狸对他并无恶意。

若是猜错了,他也只当自己这些日子浑浑噩噩的做了一场大梦,狐狸砸坏的两个茶碗,一个砂锅,偷吃的半筐鸡蛋以及数起鸡飞狗跳、让他去找业主赔礼道歉的事件都是梦中的事了。

若是这样算起来,他倒是亏的很……

酒鬼看着陵越变幻莫测的神色,顿时觉得这少年老成真是要不得的事,自己果然不该帮狐狸淌这一趟浑水。他心里讳莫如深,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:“不知道。”

“你不知道?”陵越看着酒鬼眉头挑了挑,刚刚清醒过来的海东青生龙活虎的打算往酒鬼身上冲。

“哎哎哎,说话归说话,可不能随便动手啊,我是真的拿你们当朋友才答应少恭过来找你们的,那位长翅膀的朋友,不可莽撞,不可莽撞啊!”酒鬼将手护在头前,抗议出声。

“阿翔,回来。”少年唤了一声。

飞到一半的海东青扑棱着翅膀又飞了回来,站在少年肩膀上,转着脑袋,虎视眈眈。

二人一鸟形成夹击之势,酒鬼被围在中间,倒也坦然:“我是真的不知道。少恭这个人主意总比我多,我也不愿多问,只晓得少恭取走的是青玉坛坛主苦寻多年的宝物,至于为什么在你身上,我是一点都不知道。少恭与他有什么约定,少恭也美告诉过我。你们就是逼问,我也无可奉告。”

陵越闻言低着头不说话,少年往前走了几步问道:“那么你到底是谁?和少恭又有什么关系?”

酒鬼再次腼腆了起来,摸着脑袋笑了几声,然后不好意思的回答:“嗯,其实我与二位也是老相识了……你们可曾记得邻村曾有人找你们帮忙?那时我偷偷下山找少恭,本来也算上是轻车熟路,没想到啊,他们村子祠堂里的酒简直是仙酿啊,啧啧,就是后劲大。我多喝了一点,维持不住人形在田里睡了几天,稀里糊涂的就被你们捉到了。幸亏你们最后放了我,不然我可真就没这逍遥的日子了。”

酒鬼顺手摸了摸胡子,这两个人抓了他又放了他,倒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救命恩人了。有恩是要报的,江湖人最重的就是滴水之恩,涌泉相报,不仅是赴汤蹈火,大概还要两肋插刀的。

如此看来……那就只能不算作恩人了。

酒鬼顿时被自己的智慧折服,连怒目而视的海东青都可爱了几分。

陵越和少年闻言,低头顿默了一刻,然后交换了一个眼神,异口同声的说道:“你是那只黑熊!”

“黑熊怎么了?”酒鬼被他们的眼神看的一阵不满:“想当年我和少恭在昆仑山被称为黑白双煞的时候,你们还在田野里玩泥巴呢。”

哼,人类的小鬼就是这么大惊小怪。

“你……你和少恭当年在昆仑山……?你的意思是,少恭莫非……也不是人类?”少年心下一惊,犹豫的开口。

“这……”酒鬼自知失言,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回答。

“屠苏,少恭确实不是人类。”沉默了许久的陵越突然开口道。

“师兄早就知道了?”少年更加吃惊。

“是。”陵越回答:“他与我相遇的第一天便已告诉我他并非凡人。我虽知晓他的真身,却未告知于你,是怕你多想。人和妖虽是不同,但万物有灵,师父常说道法自然,大概万事万物都该一视同仁吧。”

少年闻言,沉默良久,屋子里安静的吓人,直到少年想起狐狸言笑晏晏的脸,沉稳了一下心智说道:“师兄说得对,人和妖并无不同,人有恶人,妖也有好妖,我相信少恭,他是不会行恶害人的。”

“那也未必。”陵越闷闷说了一句。

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刚刚漏算了狐狸瞒着他偷订的几套成衣,这几日就是最后还款期限了,这狐狸果真害人不浅。

“师兄说什么?”少年没听清楚,疑惑的问。

“没有,我随口说说罢了。”陵越摇摇头,笑了一下,看到酒鬼意欲离开的身影,开口道:“千觞是要离开吗?”

少年也有些惊讶:“千觞这次就真的只是为了师兄而来?”

竟然不开口让他们去解救少恭,这到底是对狐狸的能力放心,还是觉得他们派不上用场?

“哈哈,我当然不是为了救陵越而来,少恭那边我放心不下,不过……”酒鬼看了陵越一眼:“我想我便是不开口,有些人只怕也是放心不下了。”

酒鬼扔给陵越一个锦囊,陵越顺手接了过来,酒鬼看了他一眼,仰天大笑着出门了。

“千觞……”少年急急开口,想说些什么,却被陵越阻止了。少年看了看陵越的眼神,适时的收了话。

于是酒鬼成功的在出门的那一刻磕上了门框……

耳边是酒鬼鬼哭狼嚎的吁气声,陵越摩挲着手里的锦囊,愣愣出神。




青玉坛此刻倒是安静地很。

狐狸长衫广袖站在房门外,背手仰目看着天空,有几分说不出的愁绪弥漫在周身,让身边的侍者也不自觉的开口问道:

“欧阳先生面有愁容,是在担心所托坛主的事有什么不妥吗?”

狐狸闻言,回头看了他一眼,笑道:“不,我只是有些担心丹房那边而已。”

“担心丹房?先生不是百般推辞坛主的请求,不愿涉及炼丹药一事吗?今天怎么……”侍者不解道。

“炼丹炼药我自然是拒绝的……只不过,我刚刚用丹炉煮了点火锅,也不知你们坛主炼丹的时候,会不会介意……”

狐狸幽幽叹了口气,愁绪又浓了几分。

侍者沉默着,噤口不言。

“外面风大,先生还是进屋吧。”侍者看他站在外面咂着嘴回味无穷的样子,平添了几分红尘之中的平实感,不像是他相貌那般出尘脱俗、孤清冷绝了,倒也是好事。不过此处风大,这样瘦削的一个人,应该是被照顾的好好的,若是生病了,当真罪过。

“好,我回屋。”狐狸看了他一眼,甩了下袖子转身回了屋。

这便是他不愿呆在青玉坛的原因了,这里的一举一动都好似被人监视着,连吹个风都要听他们的安排,果然是对他心存介意,连这么个侍者都对他不放心。

真是讨厌啊……

狐狸回了屋里,搬了个凳子坐好,侍者给他倒了杯茶,他接了过来,心里默念着多此一举,连带着看见那笑也不满了起来。

狐狸接过茶,说了句谢谢,却抬头斜睨了侍者一眼。侍者顿时心乱了起来。

都说女人心海底针,那狐狸的心大概就是那片海了,阴晴不定的,时时波涛汹涌着,这样斜斜的一眼,真是说不清的竟有一股风情在,真,真是……让人晕得够呛。

侍者脸红着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做,狐狸看得不明所以,只觉得自己的威慑十分有力度,不满立时减了几分。

“这里没什么事,你退下吧。”狐狸摆了摆手,大度的表示谅解。

侍者应了一声,做了个揖急急的走了,留下狐狸不自觉地感叹自己真是法相威严。

狐狸将那杯茶举到嘴边,茶是好茶,却并不合他的心意。

他放下了杯子,越发怀念起陵越日日去村口给他买的凉茶起来。

“笨蛋陵越,你现在在干什么呢……”

狐狸趴在桌子上,露出了毛茸茸的尾巴,自言自语间摇成了拨浪鼓……



“元勿,今天欧阳先生有什么异常吗?”胡子大叔看着急匆匆赶来的侍者,有些纳闷的问道。

“回坛主,并无异常。”侍者行礼,连忙回答道。

“那你脸红什么?”胡子大叔追问道。

“回坛主,弟子,弟子刚刚内急,跑的快了些,这是气息不稳,并无要紧。”

“做事真的是毛躁,这样还怎么照顾好欧阳先生!”胡子大叔不满道。

侍者没有反驳,安静的站在一旁,听着胡子大叔的斥责。

胡子大叔身旁的内侍看着这个情形,适时开口转移话题道:“坛主不要生气,元勿做事一向稳妥,这次是身体不适,请坛主见谅。只是弟子有一事不明,不知当不当问。”

“什么事?”胡子大叔回头看了他一眼。

“回坛主,此次我们借由欧阳先生之力已经得到了玉横,那么为什么还要留下欧阳先生呢?毕竟他并非我族类,而且又不是真心和我们合作,弟子只怕他有二心,不会为坛主效力。”内侍问完,侍者也抬起头,屏气凝神的等胡子大叔解释。

“欧阳少恭本就不是与我们同道,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。本座既已许了帮他维持人身,自然不能出尔反尔。更何况,玉横之力高深莫测,我们不知其作用几何,欧阳少恭正好可以为我们试法。”

“可是坛主,试法之事凶险难测,若是他不肯呢?”内侍接着问道,侍者脸上一片苦色。

“为了那个人的性命,他不肯也得肯……”胡子大叔眯起眼来,嘴角扬起,全是狠戾。

“坛主英明。”内侍作揖回道。

“好了,退下吧,做好自己的事,元勿好生照看着欧阳少恭,他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他,就是不要让他随便乱走动,知道了吗?”胡子大叔摆摆手吩咐道。

“是,坛主。”侍者行了礼,转身离去。

胡子大叔望着天上云卷云舒,突然想起了什么,他回头对内侍问了一句:“今天弟子说丹房那边出了些麻烦,是什么麻烦啊?”

刚走到门口的侍者听到胡子大叔这般问题,离开的脚步又稳健了几分,好久之后,他听到后面一向沉郁冷静的坛主从喉咙底发出一声嘶吼——

“欧阳少恭!!”

………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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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长时间没有码字,完全没有感觉了,见谅……

不要说有生之年什么的……

人家,害羞😳

October
06
20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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